第1章 001：林奇与特奥
第1章 001：林奇与特奥
2002年，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
晨雾裹挟着多瑙河的水汽扑面而来，街道上毫无生机，两旁乱七八糟挤在一起的老旧平房斥着萧条的味道。
没有太阳的阴冷天空让这座城市更是显得凄凉。
林奇对着一家甜品店橱窗的玻璃捋了捋额前碎发，又一次端详起自己这张好看但陌生的脸。
三天前，他还是一个18岁，正年轻气盛，热爱篮球、电子游戏和人体艺术鉴赏的普通少年。
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高中毕业生，林奇每晚都过得非常惬意。
在篮球论坛上吐槽达拉斯小牛的“欧眉大片”才刚刚开始还不到一场就戛然而止，调侃一下吉米.巴特勒用力过猛致敬保罗.皮尔斯，然后玩几把游戏，再看一部好电影，总之不到熬不动绝不主动睡觉，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将娱乐进行到底。
林奇并不认为这是在虚度光阴，因为他很清楚，对一个普通家庭培养出来的没有什么远大志向的普通男孩而言，这种跳出三贷之外，不在五险之中，一个人逍遥自在的好日子已经开始余额不足。
寒窗苦读十二年，之后还要当几十年的牛马，趁现在享受享受怎么了？
享受生活是无罪的，让白浊的青春从指缝间溜走更是无罪的。
然而这种惬意的躺平日子还没过多久，他的意识就在一夜之间被带到了2002年，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16岁少年身上。
好消息：他成为了一个篮球运动员。
如果说林奇心中有什么梦想，那就是成为一个职业篮球运动员。
这不难理解，喜欢篮球是一回事，成为一个顶级的职业篮球运动员还意味着你的人生将彻底改变，意味着你将拥有难以想象的财富。
当然，和大多数普通孩子一样，林奇那放在大街上都不算出众的173公分身高和压根不存在的篮球训练基础，让圆梦只能靠脑补——要知道，现在你哪怕想在nba2k游戏里圆梦，你也得狠狠氪金才行。
而现在，林奇成为了一个在贝尔格莱德当地fmp篮球俱乐部（贝尔格莱德金属制品厂俱乐部）青训队效力的球员，这似乎让职业篮球的梦想变得不再遥不可及。
虽然还不是真正的职业球员，但起码已经摸到了职业篮球的边。
可坏消息是：这具身体的脆弱程度堪比nba第一骗薪犯科怀.伦纳德。
在林奇的记忆中，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进入fmp青年队后就没打过几场比赛，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连青训队63岁门卫大爷的出勤率都比自己要高。
半年前在训练赛中扭伤膝盖，三个月前肋骨骨折，一个半月前扭伤脚踝
每次检查身体时队医总会用怜悯的语气嘀咕：“孩子，你的体检报告就像被轰炸过的诺维萨德大桥。“
如果没有健康的身体，那么职业篮球的梦想依然无从谈起。
林奇将目光从橱窗玻璃上的移开，望了眼阴沉沉的天空。
这一潭死水的城市，天空阴沉的颜色，所有这些东西营造出来的氛围似乎都在刻意告诉林奇：篮球？别挣扎了。
“去他妈的”，林奇一拳打在橱窗玻璃上，“老子偏要试试！”
前世躺平是因为再怎么努力都已经没有上升渠道，现在有了改变人生的基础条件，岂能随意放过。
接下来无论什么困难，无论是谁来阻挡，林奇都不会逃避和害怕。
他要为了圆梦硬刚到底！
“喂小子，想找茬吗！？”甜品店里走出来一个像职业球员一样高大，双臂满是纹身的肌肉大汉。
在这个男性人均身高180公分的国度，类似的男人遍地都是。
他不满的盯着刚刚拳打橱窗的林奇，“干什么呢？打篮球？打个屁！留下来把老子的玻璃擦干净！”
林奇眼中冒火的盯着这个第一个跑出来阻挡他圆梦的人，快步冲上前去。
逃上了公交。
——
靠着脑子里的记忆，林奇乘车到了俱乐部青年队的训练场地，今天是他经历了严重的脚踝伤病后又一次归队报道的日子。
虽然fmp是一家职业篮球俱乐部，有资格参加塞尔维亚顶级篮球联赛，但俱乐部的青年队训练基地却没有林奇想象中的那么豪华。
一条斜坡旁的小路上，一个看上去陈旧的篮球馆，正在锈蚀的招牌既不新也不闪亮。
这便是fmp俱乐部青年队拥有的全部。
篮球馆内，林奇看见了一面印有黑豹的巨大队旗上写着“始于1975”，木地板上的划痕似乎也在述说着这里的历史。
除此之外，林奇还看见了一个并不老，但头顶上已经没几根头发的男人。
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还年轻，所以依然倔强的从两边横着梳了几根毛去试图掩盖那光秃秃的头顶，不过这自我安慰的做法反而让他的发型看上去更糟糕了，还不如大大方方剃光头。
记忆告诉林奇，这个留着倔强地中海发型的家伙是俱乐部的青年队主帅博什科.乔基奇，博什科也很快很快发现了林奇。
林奇作为一个拥有203公分身高和225公分臂展且还在继续长高的“大”孩子，实在很难低调入场。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从教练眼中林奇并没有看到他对一个复出球员的期待，而只看到了一丝怜悯。
博什科确实在可怜林奇，他曾经以为这个从12岁起就在fmp青年梯队训练的中国小孩是个天才，因为林奇的静态天赋和动态天赋都非常出色。
可一个篮球运动员只有站在场上打球才有价值。
博什科知道，甚至非常确信，反反复复的伤病已经判了林奇死刑，堵住了他通往职业篮坛的道路。
不仅仅是伤病本身毁了林奇，连续不断的伤病还让林奇开始惧怕对抗。此前的林奇在场上打得特别软弱、怯懦。
他不敢用强壮的身体冲击篮筐，那双惊人的长臂在防守中也变成了含羞草的叶脉。
越是受伤就越是软弱，林奇已经掉入了恶性循环之中。
如果青年队的比赛已经让林奇开始不断受伤，不敢对抗，那他根本没有可能参加强度更大的成年队比赛。
在博什科看来，这个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孩子似乎也成了千千万万颗流星中的一枚。
博什科现在已经将自己的工作重心全部放在了球队最出色的天才球员米洛斯.特奥多西奇身上——那支拿到欧锦赛冠军的塞黑u16国家队的首发控卫，也许他没有另一个塞尔维亚年轻天才达科.米利西奇那般耀眼，但也已经足够出色。
至于曾被寄予厚望的中国男孩？祝愿他至少能健健康康的享受到篮球的快乐吧，他也只能打打快乐篮球了。
青年队天才球员特奥多西奇此时也走入场内，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就和这座城市一样死气沉沉。
这样的性格导致他走进篮球馆时没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没有与任何人搭话。
除了林奇。
这个16岁就已经长着一张35岁老脸的天才冲林奇点了点头，然后用冰冷的语气说了句“欢迎回来”。
说真的，林奇觉得他的脸和“年轻天才”的身份简直完全不搭。
老脸再加上不修边幅的凌乱中发，只会让你觉得他是个在多瑙河畔向路人推销盗版美国涩情光盘的猥琐中年男人。
更和他“天才”身份不符的是，他在队内唯一的朋友居然是林奇这个“废材”。
在三流烂大街小说的剧情里，天才总是高傲的、目中无人的，是想踩主角结果却被主角反杀的工具人。
但特奥不一样，他偏偏和林奇关系最好。
特奥严肃得有些过分的态度和沉闷的性格让他在喜欢闹腾青年队并不受欢迎，而林奇的亚洲面孔也注定了他在这儿朋友不多。
队友们不至于排斥他俩，只是对他们确实不太热情，他们就好像那种永远不会被邀请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家伙。
不过这两个怪人之间反倒产生了些化学反应。
以前的那个林奇觉得特奥其实外冷内热很热心，特奥也不排斥亚洲朋友。
打过招呼后，特奥多西奇继续用冰冷得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别太担心受伤”
“嗯嗯。”林奇点头答应。
“今天一线队教练要来看比赛。”
“哦，你紧张不？”
特奥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呃喝水吗，我刚刚多买了一瓶。”
“不。”
林奇：.
怪不得这混蛋没朋友啊，他说的每句话，音色都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人，而且说话时能精简就绝不多说一个词！
和deepseek对话都比他有人味儿！
但紧接着，这个没有感情的塞尔维亚人工智能却说了一句让林奇暖心的话。
“我，待会，给你传球。”
简单的一些热身训练后，训练赛即将开始。林奇摩拳擦掌，他现在很想知道这具静态天赋炸裂的身体能做些什么。
可最终他却得知自己没有进入训练赛名单。
青年队主帅博什科决定告诉林奇一个残酷的消息：
“我想你还没有做好打比赛的准备，目前你暂时不在我们的正式名单内。事实上，林奇，我觉得.你还是先回u16梯队比较合适。”
上帝作证，博什科对林奇并没有私人意见，他只是真的不想再看见林奇在对抗后痛苦的蜷缩在木地板上。
这具203公分的骨架就仿佛是陈列在战争纪念馆里的残损装甲车，已经无法投入使用。
塞尔维亚每年有无数孩子进入各俱乐部的梯队进行训练，从5岁到16岁，付出多年的努力，但最终能登上职业舞台的终归只是凤毛麟角的那一小撮，其中大部分孩子都会失去追梦的机会。
这确实很残酷，但就是现实。
期待很久的林奇显然不会接受这个结果，在欧洲，如果16岁还不能随青年队打比赛，那基本就等同于彻底和职业篮球说再见了。
“回u16梯队？开什么玩笑？队医都说了我身体没问题！你秃顶了都还想着靠发型抢救一下呢，凭什么让我坐冷板凳？我也应该有机会试试，哪怕几分钟出场时间也行啊！”
博什科对林奇的反应感到既气愤又惊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头顶。
不是我早早秃顶这事儿就那么明显吗？
我不是用侧面的头发完美的盖住了吗！？
博什科气得立刻掏出梳子，梳了梳自己脑袋顶上的几根毛，想把头顶遮掩得更严实，以证明自己依然头发茂密。
这个行为充满了“勒布朗.詹姆斯试图用摊手证明自己很无辜”般自欺欺人的滑稽感。
“不要忤逆我的决定孩子，还有”，博什科收起梳子，一字一句的说，“永远不要质疑我的发量！我只是发质偏软容易塌，所以乍一看头发少，其实数量还是很多的！”
林奇都气笑了。
男人狠起来真是连自己都骗。
此时，特奥多西奇立刻拉住了林奇，小声嘀咕：“别冲动。”
“可是.”
“一线队教练肯定会要求每个人都上场展示一下。”
“啊？是吗？”
“即使是博什科也得听他的。”
“这样啊。”
“所以你也会获得机会的。”
“呃特奥，你能不能.”
“哪怕只上30秒我也会用传球找到你。”
“谢谢你，但是你能不能.”
“可你现在和他吵架的话可能真就上不了场了。”
林奇:
但是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你的cpu是不支持你说长一点的句子吗！？
虽然很无语，但特奥多西奇ai般冰冷的声音确实让林奇躁动的灵魂冷静了下来。他坐到板凳席上，等待着一线队教练发号施令。
就这样，他被冷落在了板凳席的最角落，看着队友们在场上奔跑、跳跃、呼喊，他仿佛一个局外人。
林奇感觉命运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职业篮球似乎好像和他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又好像依然完全无关。
突然，林奇眼前出现了几行小字。
【因为连续不断的伤病，你进入fmp俱乐部成年队后三年累积只获得了35分钟的出场时间。靠着欧洲青训出品的光环，你回国后到nbl（中国次级篮球联赛）打球，却遭遇球队欠薪风波。你再也没有勇气去追逐职业篮球的梦想，最终无奈退役成为一个儿童篮球课外班教练，过着普普通通的还贷生活。】
【30岁的你看着那些同样出自欧洲青训体系却在nba大杀四方的天才们，后悔自己当初的懦弱，重新燃起了对篮球的最初渴望，想要重新参加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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